返回《巴斯克不甜》

醒来太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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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6-07 15:28
06-07 15:28 更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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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筝醒得很早。 窗帘漏进来的光像是细针,一点点戳破她梦的边缘。 她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刚才梦见了什么。 ——她和周琪羽。 她们在什么地方?好像是雨夜的屋檐下,潮湿,逼仄。她记不清细节了,只记得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,然后……一吻接着一吻。那些压抑、模糊、迟疑的感情,在梦里全都无须言语。 她吻她,像是终于说出了藏了八年的话。 梦里她哭了,周琪羽也哭了,但她们没有停下。 她醒得太快了。 醒来的时候,心脏像被谁从高空丢下来一样,“咚”地落回胸腔。她瞪着天花板,脸颊烧得发烫,甚至不敢确认自己有没有在梦里发出声音。 手机“叮”了一下。 她知道是谁。 但她不想点开。 她翻了个身,把自己埋进被子里,想让这份尴尬像汗水一样蒸发掉。 “我疯了吧。”她在心里说,“她是我朋友啊。朋友。” 可是“朋友”两个字在梦醒之后,突然就变得很沉重了。 她一整天都没回消息。 周琪羽一早发来的那句“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”被她点了又点,看了又看,却像发烧时不敢吞咽的喉咙——吞咽就会让自己更难受。 她用加班为借口躲进公司会议室,把自己埋在下一季的交互图纸里,手机就丢在一边,屏幕一亮,她就像被电了一下。 她不是没看到那句:“这个周六去看展吗?你不是说一直很想看崔庆姬的作品。” 展览的日期正好是车滢璐结婚的那一天。她当然记得。 她知道周琪羽是在替她避开那些祝福帖、亲友晒照和无边恶心的“幸福光环”。 可她回不了。 不是不感动,只是……现在面对她,太难了。 她中午去健身房。 跑步机震得她脑仁一阵一阵地疼,教练让她做核心,她便乖乖躺在瑜伽垫上抬腿、起身、出汗。 旁边那个女生穿的是周琪羽送她的那套运动衣。一样的款式。 她猛地记起去年某个冬天,她们一起健身,周琪羽拉着她比谁的平板支撑时间长,最后笑嘻嘻地掀起衣服说:“你看看我练的腹肌,羡慕不?” 那一瞬间她没敢多看,但夜里梦见了好几次。 她以为那些念头早就埋进月经前的水肿和焦躁里了。 现在想起,只觉得羞耻铺天盖地。 她捂着脸洗了把冷水,再次不敢看手机。 晚上,她终于打开微信。 周琪羽发来的新消息顶在最上面: “如果你不想看展也没关系,我只是想让你那天有点别的事做。” 下面是一张截图,是展览的宣传海报,主题是: 《不是你记得的那种爱:女性情感与错位的亲密》 她盯着“错位的亲密”那几个字,突然心脏一紧。 她和周琪羽的关系,不就是这样吗? 她们的亲密,是靠岁月磨出来的,但永远不能说得太满。 她们的暧昧,是用友情包裹的,却早就掺进了别的东西。 只是她怕,一说出口,就连“朋友”也做不成了。 —— 她打开冰箱,拿出昨天剩的便当,米饭有点干了,照烧鸡腿还是很香。 她看着那几颗西兰花,想起自己曾一边嫌弃一边全吃光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一下。 这一笑,却带着点涩。 她没回复周琪羽的消息,只是打开相册,把那张展览截图保存进一个文件夹。 她给它取名叫: “心里知道” 那晚她早早躺下,明明困,却迟迟没有入睡。 身体仿佛还有白天训练的记忆,肌肉酸胀,神经紧绷,而心更是乱成一团,像洗衣机里没拧干的床单,湿哒哒地缠在一起。 她终于睡着时,梦竟然安静得出奇。 没有闪回的车滢璐,没有喝不完的酒局和刷不完的朋友圈,也没有那些言不由衷的笑话与冷场。 她梦见那晚下过雨的沙发。 梦见自己蜷着身子倚在某人的腿上,身边有蛋糕的香味,有刚洗干净的盘子,还飘着肥皂泡的气味。 那只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,一下一下,像是怕她被吵醒。 她没睁眼,没说话,只是感受那份毫不言说的轻柔。 那人低声叫她的名字:“筝筝。” 那一声里,没有调侃,没有讽刺,没有狗崽子的玩笑语气。 只有一层,藏得很深的温柔。 她在梦里哭了。 —— 醒来的时候,天色灰亮。 她摸到自己脸颊是湿的,眼角还有点发涩。手机屏幕还亮着,停留在那个展览的界面。 她盯了很久,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—— 她不是因为梦到什么才流泪的,而是终于在梦里承认: 周琪羽的温柔,从来都不只是朋友之间的好。 她只是心安理得地享用,一边说着“我们是朋友”,一边沉浸在那种被照顾的安心里,从未思考过:她是不是也该回应些什么。 而现在,她有勇气回应了。 她点开微信,给周琪羽发了消息: “展览几点开始?我去。” 几秒后,那边回了一个“好”,后面跟着一个笑脸。 没有追问,没有责备,也没有戏谑。 钱筝看着那个笑脸,突然笑了出来。 她知道自己还是有点胆小,还是不确定很多事,但她可以迈出第一步。 就像走进那间展厅之前,需要先跨过街角的红绿灯。 她换上外出的衣服,喷了周琪羽夸过的香水,最后站在镜子前停了片刻。 镜子里的人清清爽爽,眼睛里还带着梦未褪尽的温度。 她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: “别再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