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寸之外

周琪羽在收拾便当盒的时候，停了一下。 她把最后一块照烧鸡腿放进饭盒中间，又补了两块钱筝不太喜欢但是有营养的西兰花，习惯性地把边边角角都擦干净，像她无数次为钱筝盖好落在肩上的外套那样自然。 她从不觉得自己在“付出”，这只是她的日常。 像呼吸一样自然。 像她的爱一样隐忍。 便当盒盖好之前，她本来想在便利贴上写点别的。 写什么呢？ “看到你那张脸我就烦，但还是担心你会饿死。” “不许哭太久，狗崽子。” 她最后写的是那句—— “狗崽子限定🐶（热吃更好吃）” 她没写的，是背面： “你要好好吃饭，不然我会心疼。” 她收起那张没贴上的便利贴，把饭盒放在一个干净的纸袋里，挂在钱筝家门口的门把上。 没敲门。 她知道钱筝不想见人。 她也知道，如果自己留下，钱筝一定会强撑着开门，强撑着笑，强撑着说“你快回去吧”，然后一个人缩进被窝偷偷哭。 她不想让她撑。 她愿意自己扛那份“知道她在难过却不能拥抱她”的重量。 她已经扛了八年，不在乎再多一天。 —— 她回到家，一边洗着碗一边听水哗啦啦地流。 iPad上放着《请回答1988》，崔泽为了看一眼德善，在早晨出门拿牛奶喝。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钱筝分手的时候，也会早出门很久，上班前顺道去她家看她一眼。 那段时间，每次敲门之后，如果等太久，周琪羽会有点紧张，她害怕下一件要做的事，是报警和联系救护车。 不过还好，钱筝没有做出极端的选择，在她的陪伴下，枯萎的她一点点恢复了神采。 她把饭盒放在橱柜上，想到钱筝今晚会不会看到西兰花太多而嫌弃，还是会感动地红眼眶。 想到这里，她有点想笑，又有点想哭。 —— 她洗好澡，躺进床里，把手机放在枕边。 屏幕暗了一会儿，又亮起。 那是一张照片——钱筝发来的：空空如也的饭盒和那张便利贴。 没有配字。 周琪羽看着照片，半天没回。 她只是把那张图收藏进了一个不公开的相册。 相册的名字叫： “分寸之外”。 她盯着屏幕，忽然想起那个钱筝刚分手的冬天。 那天刚下完一场雪，城市像刚褪了色一样安静。她和钱筝踩在雪地里，鞋子没一会儿就湿了，手指冻得通红。 她买了两只烤红薯，热乎乎地递给她一只。 钱筝咬了一口，烫得直哼哼，却还是嘴硬：“不冷，一点也不冷。” 周琪羽没说话，只是默默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，绕到她脖子上，再把末端收进去，动作熟练得像替她做过很多次。 然后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，往前走了几步。 风很大，她没回头。 但她知道，钱筝一定在后面愣住了，一定偷偷用围巾擦了擦眼角。 这些年，她们总是这样—— 一句“你吃不完的给我”代替“我担心你没胃口”，一句“你怎么又这么瘦”代替“你是不是最近又在哭”，一句“狗崽子”代替“我其实，很想你”。 这是她们的方式。 不说破的，分寸之外的，深情。 也正因如此，这份感情才小心翼翼地熬过了这么多年风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