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该被看见的爱

醒来的时候，窗帘是半掀着的，阳光漏进来，照在巴斯克蛋糕的残影上。 钱筝睁开眼的那一瞬间，先是有点迷糊，接着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窝在沙发上，脑袋还枕着什么柔软又微热的东西。 周琪羽的腿。 她整个人瞬间清醒，猛地坐了起来。 “我是不是压麻你了？” 周琪羽也刚醒，头发一侧翘着，眨了眨眼：“没有，你挺轻的。” 这句平静得像在说天气。 厨房的水槽里还堆着没洗的碗，昨晚的剧集停在“下一集播放中”，遥控器被压在抱枕下，整个屋子就像一个被按下暂停键的亲密幻梦。 钱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，有些语塞。 她想说点什么，比如“昨晚谢谢你”，比如“不是故意靠过去的”。 但她什么都没说，只是低头摸手机：“我该去上班了。” 她拿起外套，踉跄着从沙发上站起来，头发乱得像逃兵。 “我送你——”周琪羽起身。 “不用，我打车。”她匆匆穿好鞋，像是在逃离一个自己没准备好面对的结论。 门口的风有点大，她回头的时候，周琪羽站在门口，光照在她的身上，有点逆光，看不清脸。 “你要记得吃早饭。” 她点头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 —— 工作日的办公室永远是灰白色的，尤其对创意部门来说。 钱筝看着屏幕上的Figma界面发呆，鼠标在元件和原型之间来回点着，却迟迟不知道要怎么改。 群里又跳出一句话： 甲方说主色调再温柔点，别太有个性。 她无力地翻了个白眼，想说：“温柔”不等于“无个性”，但又点开了微信，切到朋友圈，想逃一会儿。 刷了几下，她的手忽然停住。 ——车滢璐发了一组孕照。 穿着白裙，在樱花树下，手托着肚子，脸上是温柔笑意。 配文是： “你们好，我的小宇宙✨妈妈和爸爸都在等你们。” 点赞和评论像瀑布一样落下。 “太美了！” “幸福的一家四口！” “姐姐超适合做妈妈！” “终于等到你，太感动了呜呜！” 钱筝看着这条朋友圈，手机忽然有点烫手。 她盯着照片里那张脸，熟悉又陌生——那是她爱了五年的人，现在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居民。 在和她在一起的五年里，车滢璐从没有在朋友圈发过她的照片。 甚至没有“情侣背影”，没有“共享的早餐”，没有“今天去看了这个展”—— 她是被彻底隐形的爱人。 她不是车滢璐的“官宣”，不是“等你回家的那个人”，不是“我愿意为她放弃全世界”的对象。 她只是被深深藏起的某段关系，在私密聊天里闪烁，在深夜的床单之间短暂拥有位置——但在天亮后，被收回了全部痕迹。 她猛地退出朋友圈，把手机甩到桌子上，像甩掉一只蜇人的虫子。 她靠在办公椅里，闭上眼。 那种被吞没的感觉又一次扑过来—— 不是因为那条朋友圈，而是因为她终于彻底意识到： 在那个女人的生命里，她从来都不是“可以存在的人”。 她是不该被看见的爱。 永远躲躲藏藏，是过年时在亲戚朋友催婚下的讪笑，是以朋友身份带回家时的遮掩。 她永远都不是能在阳光下，正大光明牵着她的手的恋人。 — 她熬过一天，像一截快要烧尽的蜡。 地铁上人挤人，她被两个中年人夹在中间，手机里的音乐开到了最大，也盖不住那种“整个人都不属于世界”的错位感。 回到家，她连灯都没开，鞋一脱，整个人瘫在玄关。 却猛地看见门边放着一个浅灰色的纸袋。 贴了一张歪歪扭扭的便利贴： “狗崽子限定🐶（热吃更好吃）” 她怔住了。 拆开纸袋，里面是熟悉的便当盒：汤还温着，照烧鸡腿油亮酥嫩，西兰花翠绿，米饭松软，像是午后阳光下的某种小确幸。 她拿起勺子，却忽然有点哽咽。 也许这份便当不是安慰，只是不被看见时，依然有人为你记得你喜欢什么。 她在玄关坐了很久，一口一口吃着那盒便当，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。 ——不是因为还爱着谁，而是因为： 其实，一直有人默默地看见并记住她的“存在”。 不是影子，不是秘密情人，不是代号。 只是她，钱筝。 是狗崽子。 是那个值得被记得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