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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斯克不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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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门的时候,厨房的香味就冲了钱筝一脸。
“你真做了啊?”她一边换拖鞋一边说,语气轻快,仿佛今天一整天没发生过什么糟心事。
“那不然呢?我不是你前女友,说做就做不到。”周琪羽从厨房探头出来,系着一条颜色老土却洗得干净的围裙,头发扎在脑后,脸上带着一点微妙的热气。
钱筝把带来的虾片放在餐桌上,声音压得低低的:“我炸的,用了你最爱的辣椒粉。”
“呦,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”周琪羽笑了一下,但没继续调侃。她走过来把蛋糕放在桌上——焦糖色的表面有点裂,但那股甜香直往鼻子里钻,混着一点点烤焦的苦。
“试试?”她拿叉子递过去。
钱筝咬了一口,沉默了几秒才说:“不甜。”
“本来就不该特别甜。”周琪羽看着她,“你不是一直说,真正的巴斯克该带一点苦味。”
钱筝没有说话,只低头继续吃,像是在努力把那点甜苦混合的味道记下来。
吃完,两人窝在沙发上看韩剧。
剧名是《苦尽甘柑来遇见你》,剧情仿佛玄幻,男主为了女主,和她一起私奔去釜山。婚后甚至离开原生家庭,只为女主能不被婆婆和自己的奶奶欺负。
钱筝看着看着突然叹了口气:“我以前以为爱情就是那样的。”
“哪样?”周琪羽问。
“就是那种为了彼此抛下一切的,不顾现实的,干脆利落地说‘走吧,我养你’的爱情。”她笑了一下,“现在只觉得,那可能是编剧给女人写的幻觉。”
周琪羽没有说话,只是偏过头看了她一眼。那一瞬间,窗外的雨正好敲在玻璃上,滴滴答答,像时间一点点在屋子里熔化。
“但你知道吗,”钱筝忽然转头,“今天我真的特别想辞职。”
“为啥?”周琪羽问。
“我老板让我改了那个界面七次。”钱筝摊开手,“他说‘我女儿六岁都能画得比你好看’。然后我妈还给我打电话,说让我和她同事的儿子见一面。说是医生,家里有车有房,人也不丑——”
“这不是相亲届的通用模板吗?”周琪羽语气里带点调侃。
“她还说我都快三十了,再不结婚就要绝经了。”钱筝说到这,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,“我说绝经又不死,她回我‘不死也废了’。”
“哇。”周琪羽咬着吸管发出评语,“这个狠,够她进一部言情小说当反派妈了。”
两人一起笑出声。
钱筝突然转头:“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?”
周琪羽侧头看她,眼里像是有波澜,却很快被掩住了。
“谁让你是狗崽子。”
“你少拿那剧当借口。”钱筝轻笑,“我早就知道你有病。”
“我当然有病。”周琪羽叹气,往后一靠,“不然我早就走了,留在你身边干嘛?听你半夜做梦哭,陪你打车去医院,替你编理由搪塞你妈……我疯了才干这些。”
钱筝没说话。
周琪羽却突然起身,走进厨房拿了两罐起泡酒回来,递给她一罐,自己拧开一口气喝了半罐。
“我爸前几年联系过我。”
“嗯?”钱筝一愣。
“小时候他和我妈离婚了,我跟我妈。高中那年他突然冒出来,说要带我去国外上大学,还帮我安排好了实习、相亲,甚至帮我‘物色’了合适的‘结婚对象’。”
“……然后呢?”
“然后我就直接把他拉黑了啊。”周琪羽耸肩,“我不是你,我没法忍。”
钱筝咬了咬吸管,没有说话。她知道周琪羽没在指责她,但心里还是有些刺痛。
“我妈也怪我,说我怎么那么绝情。我就问她一句话:‘如果你是我,你愿意嫁给一个你连碰都不想碰的男人吗?’”
“她怎么说?”
“她沉默了三十秒,然后说了句:‘你太像我年轻时候了。’”周琪羽低笑,“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听过她说得最温柔的话。”
她说着,抬头看了看钱筝。
“你啊,什么时候才能像我这么勇敢一点?”
钱筝眼眶有点热,却强撑着不掉泪。
她举起酒罐和她碰了一下:“等我喝完这罐。”
两人笑了。
窗外雨丝落在阳台的玻璃上,像是落在世界的一角,又像是落在她们交叠的回忆里。
她们并肩坐着,剧集早已播完,屏幕停在片尾曲上,雨声滴答,像从屋檐缓缓滑入梦里。
钱筝打了个哈欠,软软靠在沙发靠背上,眨着眼看了周琪羽一眼。
“高血糖犯困了。”她喃喃说。
“你吃太多了。”周琪羽帮她把毛毯往上提了一点,又调低了客厅的灯。
“嗯。”钱筝把巴斯克的叉子搁下,整个人慢慢滑倒在沙发上,脑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周琪羽的腿上。
她没有挣扎,也没有退缩。
只是轻轻地调整了姿势,侧着身,像只缩成一团的小兽。
周琪羽一愣,动作僵在半空,但只是片刻,她还是轻轻落下手,一点点拨开钱筝额前的碎发。
指尖落在她额角的位置,安静、轻柔,像风拂过湖面,不留波痕。
钱筝没有睁眼。
但她唇角轻轻弯了一下。
雨还在下。
两个人就这么靠在彼此身上,在柔软的沙发、绵密的雨声和还没洗的盘子之间,沉沉睡去。